油漬、頹廢與甘美蘭
早前我還在商場賣電話的時候,我上司是一位身裁瘦小,相貌堂堂,但卻因抽煙仔的習慣而滿口黃牙的男子。因為經營的是電子商品的生意,店裏擺賣的Hi-Fi都能供播放試音之類的。平日門面比較冷清的時陣,員工有的一點樂趣就是放一些音樂來消遣。那段時間算是青澀,聽的入迷的都是些90年代的Britpop,Shoegaze,或者Grunge。而有一次碰巧讓我放了Oasis名曲Don't look back in anger。上司算是三十好幾的人,聽悉便跟著哼起來。問現在小孩子點解聽這曲子,那可是他中學時期的歌。
對呀,那是90年代,整個時代的孤僻與反叛。每個少年都蓄長了遮眼的頭髮,穿的是短袖套長袖的T-shirt。我一直認為90年代是文明成長期中內斂的叛逆,儘管每個年代都擁有屬於各自的叛逆,90年代凸顯的異化、邊緣,卻似乎是一代青年壓抑的低吼。並非60年代的抗戰,並非70年代的靡靡,更不是80年代的色彩。90更成就一種對商業、消費主義的怒斥和無奈。
本地90年代的樂團更是不遜色的,不用提OAG這隻取材於Britpop的團,我想(重新)介紹這張Butterfingers的《Transcendence》更親近來自美國的Grunge。頗有意思的是專輯封面,寫於封面上一張看似從史簿裡抽取的一張老相片,拍攝的是一排馬來皇室的官方合照,實則不然,這封面上前排座的都是換上貴族裝束的團員。照片靈感啟發於一張吉蘭丹皇室攝於1909迎接海峽省長的合照。
如此巧思,給人印象是一張難解的唱片。可其中少不了馬來文化的根蒂,比如說開片曲《The Chemistry (Between Us)》與 《Faculties of The Mind》都引用東南亞和弦結構,甚至在《Epitome》離能聽見甘美蘭與弦樂的穿插。雖然算不上是很新穎的作風(畢竟歐美爵士70年代就已有大量與世界音樂結合的實驗),在編曲偏向重蹈覆轍的Grunge音樂裡,尤其東南亞這類小眾的圈子裡,何嘗不是一次有膽識的嘗試。把油漬、頹廢的現代性注入甘美蘭那銀鈴的過往,彷彿是對峙,又磨合得來。是進口的西式頹唐,既與傳統對立又與之合奏。甚至在頗顯印度卡納提克(Carnatic)影響的《Moksha》中聽得見伊斯蘭化前的馬來,那個過去由印度王國統治的馬來亞,神秘卻被價響的吉他變形,呼喊聲淹沒。
本土音樂若往過去張看,其實不乏有理念、有意思的實踐,只不過在過度依賴外來文化的餵養,人們經常忘卻了創作的可能。商業只兼顧兜售,而人們一味消費,一大片肥沃的文化土地上,卻沒有動土,沒有耕耘。或許人們必須放下各種包袱,更開放的接受更變,這畝田地才能冒起嫩芽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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